放飞自我产物。
今天我把自己变成一只枯叶蝶，飞过层层叠叠的玻璃瓦罐和半透明的云雾挡板。你看到那篇枯梭扭曲的红色枫叶了吗?
毋需迟疑了，芥川君。
我知晓你是不看天的，四四方方的黑白灰盒子上天不过是道或明灭或墨白的摆设和避难所，悄悄收容了柔弱无助的真菌和灰飞烟灭的蜉蝣。
可你错了，地上的沟渠早已吃掉暖阳和烁星，我送你的透明鱼线早成了锁链缠绕于你颈边勒出刀痕。你还怪我吗?我告诉你年迈的船夫需要新的摆渡人，现在我后悔了。
两千年前我曾找过你，背着从十亿光年后偷来的剪刀绕过了成千上万的捕蝶网和蜘蛛丝。我要送你的礼物在日头下融化得太快了，吱吱喳喳的我还以为有人在炸烟花，回头一看天顶熏黑了白云也皱缩成了刺鼻的核桃脑仁，活像一个个抽尽血脂的脑髓。我本可以封住他们喋喋不休的嘴像踢碎无数脑壳那样踢飞他们的。可是芥川君，太热了，真的太热了，热到我几乎不愿再来见你了。当我用萎缩成花枝的触足捡拾起自己烧透的心脏时才发现，这已经是捧青白的砒霜了。
那一刻，我才发现原来什么都会成为砒霜的。连丑恶、痛苦和太平也凝塑不住形态，谁会指望砒霜兜的了呢?
我不甘心呀。
我遇到的第一颗星星不怀好意地告诉我，不消几千年什么都会是砒霜的。第二颗星星，摇晃着脑袋说着相似的话溜走了。第三颗星星叹了口气没说话。第五十三、四、五、六、七、八、九颗星星手拉手环着我合唱尖叫:死去的砒霜啊，死去的砒霜吖，去死吧，去死吧！第500颗星星选择留在我的体内成为新的心脏。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颗星星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我捏死了。第十万颗星星和扭动的蛆虫跳起了交谊舞。
最后我下定决心要来找你，用那把剪刀剪断你的发尾，像划破扑克牌的红桃A那样绞碎你的心脏。
你是不一样的，芥川君，你的心会变成星屑的，吃掉黑月与白夜的边界，极昼和极夜只会痛哭流涕。
在那之前我要给你看我的砒霜，就像向帝国的伟大国王献上宝物的牧羊人那样。我解开了所有的绷带满怀敬意地掏遍了口袋，可是什么也没有了。
什么也没有了，芥川君。一切都透过漏风的口袋穿越了黎明找不回了，成了混合苦难、愚昧与幸福的眼泪，恶狠狠砸出山谷和悬崖。
我没有心了，芥川君，对不起。
我的新心脏告诉我，它没有光就要死去，我说那去死吧，我惧光。于是它沉默了，成为块陨石。
太冷了。
芥川，真的太冷了。
直到躺在青石板上从一数到两万光年时，直到刚才你把火焰从指尖传递给我时，腹腔的石头突然滚烫起来，六十兆细胞沸腾的水汽上泛了生理盐水，我才明白，星星点亮了。
fin.
